前几日,师父带着医馆三分之一的收益离开了。师父不在,医馆便是猴子称大王了。
师父不在,杏林医馆我们几人也无心开门做生意。加之,师父走时告诫过我们,他离开这几日,能少开门便少开门。总得给同行们留一线。他日也好相见。
这日,我早早便来到医馆。今日又是不开,闲着无事,我便席地而坐,庭院中的杏花都开了,红白相间,远远望去倒也好看。坐在杏树下,有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想着之后酸甜可口的杏子,不由自主地开始吸溜下口水。
“何倾珏”整个医馆除了倩娘谁会连名带姓地叫我。我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道“小丫头,又怎么了?”很快,我便清醒了。
“倩娘,我跟你说,这不是闹着玩的。”我边说边往后退
倩娘一脸天真地看着我“我知道呀”
“不是,倩娘,这个不是那个。”
倩娘从衣袖中掏出一包东西递了过来,我想了想,还是接过。是鲜花饼,闻着带着淡淡的花香,表皮酥脆,咬一口,酥脆可口。里面的馅是蜂蜜和鲜花腌制而成。吃口甜,却不腻。那滋味,真是回味无,停。我还是还了回去。
倩娘也不接,伸手又掏出一包,打开后,樱桃煎。我咬咬牙“我不。唔”“吃”字被倩娘塞进嘴里的核桃酥给堵住了。
“我说,倩娘。那个,啊”
“......”
“不是,倩娘,啊,倩娘,流血了。”
“啊,倩娘,这是百会穴,会出人命的。”
“你们杀猪呢?喊这么大声。”
“师姐”门打开的一瞬,我跟看见大救星似的扑了过去。
倩娘见师姐来了,乖巧道“师姐。”
师姐望了望倩娘,又看看我,“阿珏,你又欺负小师妹了?”
“......”这会如果有戏台,估计我能唱段窦娥冤了,“师姐,我没有。”
师姐伸手替我擦了擦嘴角“你嘴上的点心渣该擦擦了。”
“师姐,倾珏是来帮我练习针灸的。”
师姐一听这话,连忙望向我。面上满是可怜的表情。
“师姐可还有事?”
“无事”说着,师姐转身欲走。
“师姐别走”我连忙拦住。
“何倾珏,你答应帮我练施针的。”倩娘追赶过来。
师姐抽出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看着我。
“何倾珏呀何倾珏,叫你嘴馋。”我心里后悔了,但。
“倩娘,没说不帮呀。但是,你看,左右今日无事,不如,我们出去游玩一番。”我提议道。
早春三月正是踏青郊游的好时光。都城的天气不冷不热,桃林里的桃花都开了,望去若一片粉色的霞海。
倩娘与师兄仍是男装,我与师姐却换上了女装。白色绣秋海棠交领短上襦,月白色下裙,外罩蓝色绣竹叶长褙子。换了女装的师姐更显明艳。只是,因是外出,师姐只能戴上幕篱,遮住面容。我亦是面纱遮面。
“师姐,快来看,这河里有鱼。”倩娘道。
“倩娘到底还小,出来玩这么开心。”师姐笑着说道。
“师姐,要是带了鱼竿就好了春日里的鱼最是肥美,桃花流水鳜鱼肥嘛。捞几条回去红烧,清蒸,或者做鲈鱼脍也是不错的。”
师姐“......”
听闻这话,我上了心。其他的不谈,鲈鱼脍可是一道美食,据说是将新鲜鲈鱼去鳞切片,佐以生姜青梅食醋而食。想到这儿,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不就是鱼嘛,等着,我去给你打。”说着,我自袖子中拿出攀膊。
“阿珏,你做什么?”师姐连忙上前帮我将已经掀上去的袖子褪下。
“捞鱼”简单明了的两字,我知晓师姐担心什么,左右这里僻静。也不会有什么人来。
早春三月,天气回暖。但河水还是冷的刺骨。伸脚进水中的一瞬间,我不经打了个冷战。师兄早背过身去给我看着,倩娘小声喊着“快点快点。”师姐既担心河中的我,又要四处看看,防止有人过来看见,焦急的不行。
“师姐,我抓到鱼了。”什么叫乐极生悲我现在总算知道了。当倩娘拎着刚捞上来的鱼和一些螺蛳和小螃蟹在前面走着时,后面“落汤鸡”的我披着师兄脱下的外罩被师姐扶着往医馆走去。
“倾珏”医馆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走近时,他的轮廓渐渐清晰。他的眉毛很浓,凌厉的剑眉让人望而生畏。他的眼睛很亮,不符合年纪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他的唇很薄。俊美的长相带着刚毅的气息。但他的声音却是清扬温润,让人忍不住靠近。
我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往医馆走去。“倾珏”我一把摘下挽发的发簪狠狠刺进拉住我衣袖的手上。发簪的尾端很尖,当初我可是花费了好久才打磨地如同 蛇的牙一般,为此手都磨破了。看来效果不错,一下就出血了。那人吃痛,下意识松手。不妨之下,我已经进入医馆。说真的,看着那人疼地直皱眉,心里真是痛快。
只是可惜,今晚的鲈鱼脍恐怕不是滋味了。
今日倩娘对我真是格外敬重,不但没叫我“饿死 ”还把给师父做的点心拿出来与我。“师姐,吃点心。不过别吃多了,今晚有你爱吃的鲈鱼脍和蟹 年糕。”
一句师姐叫的我是受宠若惊,若是以往小丫头这般对我,别说拿我练施针了,拿我练华佗的开头颅我都乐意。
师姐和师兄也是,都在担心什么。一个去翻拣药材,一个去看都能倒背如流的《伤寒杂病论》。书都拿倒了。
当我换好师姐的衣服,坐在杏树下池吃完一碟点心时,那人终于来到我面前。
我知道,他早就上好药,一直在里面看着我。我不理他,更不看他,只是专项吃着倩娘做的点心,头顶的杏花被风一吹,纷纷扬扬,落到我的身上,我的茶杯中。
“做什么?”我眼明手快,一把握住那人的手,修长的手指,指腹间带着薄薄的茧子,食指拇指间正捻刚从我头上摘下的杏花“劝你管好自己的手,不然,下次我不能保证不废了你的手。”
“倾珏,我们一定要这般吗?”
我终于肯看他了,带着嘲讽的笑意,我起身,慢慢向他走近。他没动。“萧随远,萧大公子,萧大人,您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我呢?一个被族谱除名,一个谁也不要的野丫头可不敢和您相交,会坏了您的名声,也会坏了我的名声。”
我从未如此阴阳怪气地说话,杏林医馆的何倾珏从来都是待人和善。可是眼前人我永远不会这般对他。
一年前,不过十四岁的我,带着自己亲手所制的药香囊满怀着欣喜跟着我的外祖母去见与我自小定有婚约的萧家大公子的母亲,萧府的主母萧夫人。得到的就是我刚刚所说的话。呵,手上转着佛珠,面上一片慈祥的妇人也会恶语相加。也不知佛渡不渡表里不一的人。
萧家祖上是太祖皇帝的辅佐之臣,跟随太祖皇帝出生入死。后得封宁远侯,世袭。到如今,已是三代,而萧家大公子萧随远,三岁熟读千字文,五岁看遍四书五经。七岁那年曾道,男儿志在建功立业。于是,弃文从武。十六岁便为锦衣卫小旗,从七品。这般优秀家世又好的人比我年长9岁,按理说与我应该毫无交集,却因萧何两家的关系与当时还是襁褓中的我定下了婚约。
原本一切都好,我与他也算是自幼相识。他长我九岁,却不嫌我烦闹,无论功课多么繁重,他都会想方设法将找到的新奇的小玩意送给我。有时是刚扎好的风筝,有时是朱雀街最好的点心。我七岁前,他也会带我,城北街角落的虾肉云吞,西边铺子家的麻饼。那样都好吃。后来,他入锦衣卫,那时他十六岁,而我五岁,还扎着双环髻。元宵灯会那天,征得父母同意,他抱我去看花灯。街市上,他与我一起猜灯谜,一起看花灯,看烟花。他很聪明,猜灯谜猜的花灯老板都要哭了。“这位公子,小店是小本买卖,您再猜下去我生意没法做了。”
萧随远道“那就把你家最好的奖品拿出来。”
不一会儿,一只赤金富贵牡丹簪便到了萧随远手中。
“倾珏,给。”因怕我丢了,萧随远一直将我抱在怀中,不曾放下。
“谢谢萧家哥哥”那时年纪太小,不懂簪子意思,也不懂得贵贱。只觉得簪子很好看。
“这支发簪正适合您妹子。”老板还在拍着马屁。
萧随远闻言道“什么妹子,她是我未来媳妇”说着也不理老板了,抱着我去看旁边的烟花。
那支发簪后来我要还他,却又被他硬塞回来。得,不要就算了,转头我便将簪子当了五两银子。以后还不知道那些地方要用钱,现在先攒点。